旅行的最後一天,我們首先到東河鄉的泰源村拜訪擅長手工編織苧麻袋的阿美族長者。


在明朝遺老沈文開所撰的《雜記》上說:「土番初以鹿皮為衣,夏月結麻枲縷縷掛於下體;後乃漸易幅布,或以達戈紋為之。」而在《諸羅縣志》又說:「凡綾羅、綢緞、紗絹、棉布、葛布、苧布、蕉布、假羅布,皆至自內地。有出於土番者,寥廖;且不堪用。」這兩段文字,都足以說明在原住民各族的歷史中,利用苧麻這種植物纖維紡織成布的時日如何久遠。


我們到訪時,長者伊娜取來成把的苧麻,搓揉枝幹去掉外皮,再用水流加以漂洗,最後取其纖維加上木灰水同煮使纖維變白,再加入清水泡軟曬乾,其浸泡再曬乾的過程不僅需反覆數次,時間上也多需數月,如此才能成為可用的麻線。


苧麻線在處理上十分複雜,除了割麻、剝麻、剮麻、煮線等手續之外,如要將處理好的的苧麻線染色,則將麻線加薯楖汁液、灰汁、搗爛樹薯球根加火染成茶褐色、黑色、赭色。


伊娜編織苧麻袋時,首先拿出整理成束的麻線,首先將短而細的麻線捻接成長線,伊娜取兩段麻線搓揉成段,一面確認連接處是否緊實,一面調整粗細,要使整條麻線皆粗細均勻才是可用素材,最後才是以紡錘細細地編織出精緻的苧麻袋。伊娜說,這些苧麻袋都是要留給她的後代的,手工編織一個苧麻袋的時間,常需半年之久。


在原民社會中,苧麻的編織不僅是日常所需,亦與其傳統之組織型態、宗教信仰、社會禮儀有密不可分的關聯。傳統的編織文樣替代文字,記錄原住民悠長的文化及傳說……但來自於政治力的壓迫及逐漸漢化的影響,都使苧麻織逐漸失傳。可喜的是,近年為了傳承推動原住民的文化,有許多工作坊都從事原住民紡織的復興工作,用傳統的織布機織出充滿新意的苧麻織。


即使在日據時代,懂得使用織布機進行苧麻織的原住民也已不多……見到伊娜用純白麻線手工編織的苧麻袋,時間彷彿回到百年之前,一瞬停駐而我得以窺見原民生活的本來面貌。


今天我們都在這裏
尤瑪 妳今天來學織布
這樣講解妳會瞭解嗎
妳不會瞭解我的過去
為什麼會這麼想念過去呢
這些我都曾經學過
妳會繼續嗎
我以前學得很多
但妳並未經歷過
我已經忘記了
也不能織了
眼睛也不再清楚了
如果還能記得
那該有多好呀
織布的事妳知道了嗎
妳若能學會
那該多好呀
往事都到哪裡去
以前的往事都到哪裡去了
人老了心裏會想很多事
愈想愈多
無法停止


吟詠這首在泰安象鼻部落從事泰雅織品復興的尤瑪所寫,優美如歌的詩句……看著在文明演化中逐漸消失的手工藝所興起的感傷,彷彿就如同燃煮苧麻絲的煙霧,在吹拂不止的風中飄散,逐漸淡去。




註:伊娜是阿美族語的女性長者之意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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