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天的山林裡,我總是貼著陰涼的山壁行走。

  

  

這裡是北台灣最陰濕處之一。一旦過午,妖魅的霧氣便飄然而至,水氣厚重沈悶地披覆著整座森域,你感到呼吸不暢,視野模糊,周遭陷入了不安的沈默,鮮明堅實的色澤質理在視覺上逐漸消退淡去,所有的一切皆隱身於白霧之中,僅留下令人顫慄的隱約輪廓。

  

  

鬼氣森然。

  

  

你會明瞭,那舞躍癲狂的巫女之所以事無形是因為恐懼。

 

 

林間深處,傳來細語,那聲響輕微,但可以聽見,霧氣貼附於地衣之上逐漸消融,它滲進岩土之間輾轉行旅,匯聚成點滴水音,一滴、兩滴、三滴......它們剛開始時彷彿並無去處,然後漫漶,尋找流道,穿過岩縫樹根,終而千軍萬馬氣勢驚人地奔流起來,行至懸崖陡峭的切割面,一躍而下。

 

 

我站立水瀑其前,凝望著。

 

 

這是屬於水鴨掌、苔蘚和蕨類的國度。

 

 

我將手掌貼近水流之下的岩面,那褐色表面黏滑細緻如同蛙類膚觸,水流帶來了崩解的碎石和葉片,那豐富而鮮豔的大地色調未經安排地隨意散置,卻令人歡快地覺得合宜。水音喧嘩,如同古人擊打磬石之聲,水鴨掌和蕨類皆隨著飛灑的水珠歡騰舞躍起來,苔蘚則有他的自衿,立定在岩上,靜觀一切。

 

 

我也是震攝跪伏於無形之物前的役行者,仰望春天的流水盛景,可以無憾,可以成佛。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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